赤红婚约 番外 笼罩格陵兰(一)-《致未识之神I淡墨樱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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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没有出现在镜头中的,就是世界英雄——他太快了。他的速度快到镜头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他像一阵风般刮过那些怪物的身边,团团黑色便好像装水的气球一样破裂开。

    但即使有世界英雄这样的可靠英雄参战,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那些黑色的怪物并没有减少,争先恐后地向这边涌来。而我方却只有十位英雄,何况能够保护其他人的马克西姆还因为要保护我们这些“废物”而不得参战。若长时间消耗下去,情况必然一味恶化下去。

    “长弓——!”混战之中,世界英雄停下了快速移动的身形,“不能放箭雨吗!”

    “会误伤自己人!”长弓一边应付着靠近的怪物们一边回应着。这是我能在混乱中听清的唯一的一次对话。

    这时,不知从哪一个被打爆的怪物体内,一颗头颅滚到了我的脚下。那是一个还没有被消化完的头颅,一边露出森森的头盖骨,另一边却依然还保持着恐惧的神色,眼球像稀屎一样从眼窝中淌了下来,这让我感觉到一阵恶心。

    这些怪物,难道有和生物一样的消化系统么?

    “哦天哪,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陶德捂着脑袋,早已经缩在一边不知所措了。

    “别废话了,我们不会死的。”马克西姆狠狠地拍了一下陶德的肩膀,虽然语气坚定,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哦不!”忽然,斯嘉丽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我的胳膊被抓的生疼,但顺着她指去的方向看到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画面——十位英雄中的一员,正因仰面跌倒在地而被怪物们重重围住,而其他的英雄却因为自顾不暇而无法去援助他。混乱之中,我和斯嘉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拥而上的怪物撕扯着。看的出来,因为穿着超人基金会配备的坚实护具,怪物们似乎无法将他撕咬开来——我的天!它们到底在用什么器官咬人!它们在用什么器官将人头吞咽下去!——但我和斯嘉丽也因此看到了噩梦一般的情形:怪物们伸出触手一般的东西将他抻拉了起来。

    “天哪,你得去帮帮他!”我看着那英雄因为被拉扯腾空而紧皱的眉头,冲身后的马克西姆喊道,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回应我。

    “嘿!马克西姆!我们……啊!”我回过头去想要让马克西姆听到我的话,但一回头,却发现早有两三只的黑色怪物围在了马克西姆面前,此刻它们和马克西姆,仅仅只隔了这一层光幕。当近距离看到这些怪东西的时候,我不禁吓得呼喊起来,我大概也明白陶德为什么那样地害怕了——这些东西,在凑近我们的时候,确实地露出了它们的嘴巴,那是一张宽大的、一直向颈后裂开的、嘴角向上翘起形成诡异笑容的嘴,细密的牙齿露出来,血液和碎肉也从它们的嘴里流淌出来,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是些什么鬼东西……抱歉了史考特先生!”马克西姆此时好像也有些勉强,“我觉得单是要挡住它们就很不容易!”

    于是,在一阵尖锐的笑声和怪叫声中,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位英雄的脑袋和双腿被撕扯了下来。断裂的肢体和露出惨白的腿骨的茬,失去头颅的身体掉在地上,却依然抽搐。那位英雄的肤色从金属慢慢变回肉色,血液也随即流了出来。而那怪物却等不及脑袋上的金属化消失便将其塞进了嘴里。而在这光景之下,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无头无面的东西可以将装甲车撕碎、将全副武装的队伍吃的只剩半颗头颅了。

    世界英雄、猫女、马克西姆、长弓和鹿女士,还有那个升起光球的英雄仍然在战斗着,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他们中的一员已经死相惨烈地倒在了一边。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世界英雄的每一次挥拳所产生的能量都可能远超一颗炮弹的威力,而长弓的光箭射出的速度和穿透力,也比机枪更加的迅猛。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在苦苦地鏖战,就是因为这些黑色的魔鬼多得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到现在,虽然显露出了些许的疲惫,但长弓并没有丝毫地放慢攻击;而世界英雄,则像永动机一般地连打着那些无头无脸的怪物们。

    “Shit!这样打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我听到了世界英雄的咒骂声。

    陶德打这些怪物露面之后就再也没有振作起来,此刻的他简直像一颗烂掉的西红柿。斯嘉丽虽然站在我的身边,强打精神面对镜头,但我也能从她的眼神深处看到即将支持不住的精神状态。

    再这样下去,可能最终的结局将是以全军覆没的方式换取世界英雄一人的胜利——这是包括世界英雄在内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交战仅仅进行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战场却已然成了地狱一般的景象。因为被世界英雄打得爆裂开来,那些被怪物吞入腔中的人的血肉都抛洒出来,各种器官、各种组织,遍地皆是。那个被分尸的英雄尤其瞩目地倒在另一边,我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做噩梦的。

    就在我也即将绝望的时刻,那个鹿女的尖叫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先生!我感觉到了!”

    “哦天哪!”马克西姆抱怨起来,“你又感觉到什么了?!”

    话音一落,远处的空气仿扶裂开了一个口子,就像空间被无形的刀子割了一下,张开的裂隙中出现的是别处的景致。

    紧接着,身穿黑色战衣的英雄们从空间的裂隙中鱼贯而入。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向那边。

    “啊哈哈哈!那个丫头总算是不报忧了!”马克西姆大声笑道,“是第二队和第三队的人来支援我们了!那是个传送门小伙子,虫洞,懂吗?”

    似乎感觉到了新的英雄们的到来,怪物们纷纷扭头看过去。

    “抱歉了世界英雄先生!”率先踏进战场的英雄呼喊着,“我以为第三小队遭遇的东西就已经够糟糕了,原来那只是逗留下来的怪物,真正的大部队都朝着你这边儿来了!”

    说着,他挥动手臂,一连串的爆炸便掀翻了涌上来的黑色怪物。刚刚的爆炸一定也是他制造的。

    至此,数十名英雄终于集结在一处,合力对抗起了这些黑色的噩梦。

    “战况有了转机,”看着镜头,斯嘉丽终于也振奋起了精神,“英雄们终于及时赶到,一切都开始好转起来!”

    “好了,让我们快些结束这无聊的战斗吧……”摆动着手臂,世界英雄似乎已经有了对策。“约翰在吗?约翰——!”

    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在叫我——约翰·史考特——直到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一脸雀斑的小伙子高声回应道:“先生!我在这儿!”。我开始明白,英雄内部之间是以真名相托的。不过这部分在保密协议内,打死我们都不会透露。

    “去!去马克西姆那里!我要他造一个能把所有人都装进去的护罩!抓——紧——时——间——!!”

    说着,世界英雄慢慢下蹲,他的腿部肌肉因为挤压而愈发的膨胀起来。

    紧接着,他纵身一跃,火箭一般腾空而起。

    “哦不不不不不!”看着飞上天空、慢慢消失的世界英雄,约翰一边摇着头一边向我们这边跑过来。而同时,听到了世界英雄的号召,英雄们一边对付着这些怪物一边慢慢地往这边聚集过来。

    “大伙儿快过来!作战能力高的请尽量在外!”说着,约翰走到了马克西姆身边,“我们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如同磁铁吸附的钢钉,英雄们迅速地集结过来,将约翰和马克西姆——当然还有我们这些没用的记者——围在了最中间。

    接着,马克西姆张开了他的防护罩。我能看见,站在最外层的英雄们依然一刻不停地反击着围攻上来的怪物。

    “拜托你了约翰,”马克西姆冲约翰点了点头,“人老了就是这样,力不从心!”

    “加油马克西姆先生!”说着,约翰将手搭在了马克西姆的肩上。

    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激励起来,马克西姆的眼睛竟然在发光,连他的每一根胡须都仿佛在尽情地抖动。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四周,一个半径十米的巨大防护罩正慢慢地升起来,将那些黑色的怪物挡在了外面。

    “那是我的能力记者先生,”约翰冲我笑了一下,“我的能力,是‘增幅’所有人的能力。”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着向这边奔来的怪物们,没一会儿功夫,黑压压的一片便将我们的防护罩围得水泄不通,“世界英雄先生呢?”

    “您还是好好拍摄吧,”约翰抬头看着天空,“世界英雄先生没打算进来,因为他打算一股脑地消灭这些像石油一样的东西。”

    光球依然悬浮在天空中,我将镜头抬起来。

    那个男人,正从天从天而降,拳头直指战场。

    “观众们,这是来自《今日危机》的独家报道。”在我对着摄影机说完这句话后,世界英雄先生落了下来。

    (四)

    “啊,这次任务还真是意想不到的辛苦,现在我们得去处理一下战场,希望我们不会因为破坏了这片森林而遭到起诉。”抱歉地耸了耸肩,世界英雄转身离开了镜头。陶德将镜头朝向了我。

    “感谢英雄们,感谢他们的付出与牺牲,这次的怪异事件总算是画上了句号,但这些奇怪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它们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森林中?《今日危机》将为您带来独家报道。”

    待我说完,陶德向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疲惫。

    斯嘉丽也是。她紧紧地挂在我的肩上,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

    “我已经累得想延迟婚礼了。”斯嘉丽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也是。”

    说着,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坐上了战地车。天空蒙蒙亮,周围还有冷冰冰的寒气,让我忍不住想打哆嗦,却不知道这哆嗦到底是因为残留的寒冷还是未平的恐惧。

    那是无名的一拳,没有响亮的名字、没有震天动地的呐喊,只是一拳,从天而降,猛烈地捶打在地面上。霎时间,我感觉到四周的声响都不见了。怪物们挤压拍打防护罩发出的“砰砰声”、它们尖锐刺耳令人无法忍受的怪笑声以及英雄们喘息的声音,全都不见了。

    这只是短暂的沉寂。紧接着,犹如飓风过境一般的轰鸣呼啸瞬间灌满了我的耳朵。如果你在无垠的沙漠中将油门踩到最底,你会感觉挡风玻璃仿佛受到了空气的挤压——此刻,我头顶的防护罩便有这种感觉,我甚至觉得它在这阵拳风下开始出现龟裂。我被包围在最中间,所以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那些黑色混蛋们是怎样被飓风挤压、撕扯、粉碎继而化为齑粉的。就连那森林上空的光球,都随着飓风的肆虐而化为了虚无,使整个森林陷入了混沌的扭曲之中。

    周围一片黑暗,我感觉到的只有气压,即使隔着绝不会被突破的防护,我依然觉得心肺之中充斥着难以抵抗的挤压感。护住了斯嘉丽的脑袋,我随她一同蹲下身来,就连摄像机我都已无暇顾及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其余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排查。而我们三个累赘,竟然在那强大的一拳下晕了过去。

    “哦,真高兴你没事,虽然医生说没有大碍,但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坐在我的旁边,世界英雄先生长长地舒一口气。

    “哦天哪,”我摇了摇脑袋,“没想到我竟然晕过去了。”

    忽然,我想起来自己晕倒在战斗之中,于是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森林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断裂的树干层层叠叠地堆在这里、那里、每一处。

    “森林……”我看向世界英雄,“森林哪去了?!”

    “哦吼,”世界英雄满怀歉意地挠了挠头,“被我掀翻了。”

    于是,目瞪口呆之余我叫醒了斯嘉丽和陶德。至少,我们要把战斗的结果报道出来。

    而现在,我们要跟随英雄们一起到距离冰岛最近的超人类基金会驻格陵兰基地(S.F.G)进行修整。说实话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别担心,超人类基金会的每一个基地都比家里更加舒适,你会喜欢那里的,”大胡子的马克西姆现在显得异常轻松,因为受到了约翰“增幅”能力的影响,此刻的他更加疲惫,“我要先去喝上一杯哈哈哈!待会儿见史考特。”说着,他爬山了另一辆战地车。

    我也早已听说,为超人类基金会提供资金支持的那位人士是一个从不露面的富豪,想必也是年轻的时候受过超人类恩惠的人吧。因为诸多国家的反对,超人类基金会在各国家各地区的基地实际上上都是那位人士进行的投资建设。出手这样阔绰,实在令人感到惊讶。

    据统计,这次战斗有一名成员死亡——是那个可怜的能变成金属的家伙,就在我眼前被活生生地扯断了——五名成员遭受不同程度的伤害,但都不危及生命。而其中的一位,就是那个小鹿女士,她的脚踝被没有完全死透彻的怪物的残骸咬了一口,看上去并不十分严重,甚至因为她动物般的基因而很快的复原了,速度快到令她自己都感到疑惑。世界英雄告诉我,像她这类可以兽化的英雄一般都拥有着极其强韧的生命力和肌体动力。所以面对棘手的伤口也能很快的恢复。

    待到同行的技术组人员对那些黑色怪物的尸体进行组织取样后,我们便乘车离开了那里,并驾驶战机向格陵兰岛的基地飞去。看上去,一切的棘手的问题都已迎刃而解,而我们的采访工作也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再接手一次这样的工作了。

    我太累了,所以在飞去格陵兰岛的路上便睡着了。

    在梦中,一个瘦瘦的身影背对着我,等我走到他的面前,发现那没有脸的身影正捧着斯嘉丽的头颅,诡异的嘴巴咧起来,笑得令我毛骨悚然。

    感谢战机里的嘈杂声将我吵起来,虽然起了一身汗,但我成功地从这可怕的梦里醒了过来。

    循着声音,我凑到众人围拢的地方,斯嘉丽竟然也在那里。世界英雄因为高壮的体型不能靠前,只能站在外围。我拍了拍斯嘉丽的肩膀,她扭过头来,见是我,便皱了皱眉头给我让了个地方。

    “怎么回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凑上前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我听到了长弓的声音,很焦急、很疑惑。向里面看去,躺着的是那个鹿女,而站在她旁边、离她最近的是随行医生和长弓。

    我没有多问,继续看着那个姑娘——她的神色很痛苦,但我实在看不出她哪里……哦,不。我看见了,她的脚踝处,就是被那些黑色的怪物咬伤的地方,长出了形状怪异的肉芽,泛着鲜嫩的肉色。

    “烧得很厉害,”医生拉下口罩,脸上也写满了疑惑和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没有感染的迹象,肉质增生的速度前所未有的迅速。”

    “和她的超能力有关系么?”长弓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兽性能力所以才导致组织增生?”

    医生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但是战机上设备不够齐全,根本不能进行全面的诊断,具体的原因也得等到了格陵兰基地才能下结论。”

    长弓点了点头,但丝毫看不出轻松的样子。

    “常衷……”虽然烧得厉害,但那个“鹿小姐”还是勉强地笑着呼唤他的名字,也许是他的真名。

    “我在,我在,”长弓俯身,握住了她的手,我猜那姑娘的手现在一定很烫,“鹿林,我在这儿。你别急,我们很快就到基地了,你很快就会好了。”

    我没听懂他们说的什么,我对中文并不是很精通,只停留在“谢谢”、“好吃”、“请问这里怎么走”的程度。但我猜一定是些安抚的话。因为我看到姑娘欣慰地点了点头。

    众人散去后,我看到长弓一个人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牛奶,但看他愁苦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要喝的模样。

    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我自知算一个好的倾听者,所以我走了过去。

    “你看上去不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坐到他旁边,“你不吃些东西么?”

    我拍他的时候,他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但当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的时候,却并没有十分的吃惊,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病得这么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跟那个鹿……”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她叫鹿林,Lu-lin,”长弓重复着她的名字,“就是森林中的鹿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这可太配她的名字了。

    “我跟她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是世交。”他笑起来,笑得十分自然,好像回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情。

    “你很喜欢她对吗?”我问他。

    没想到长弓的竟然脸红了一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也是要结婚的人,”我耸了耸肩,“我现在用鼻子闻也能闻到这方面的味道。这不是吹牛。”

    他笑起来,低头看着眼前的那杯奶:“是,我从小就很喜欢她,我想,大概等我们都不再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的时候,我就会跟她坦言。”

    “天呐,”说起了这个工作,我瞬间又有了话题,“你们这份工作,我只能说,真是世界上最难最危险的工作。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个英雄被扯断了!”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他是埃及人,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他顿了一下。

    “这份工作……很危险,总是免不了死人。我的家族,流着猎人的血,所以我拉弓;而她的家族,流着森林的血,所以她像鹿一样,警惕、敏捷。我的长辈告诉我,如果没有追求,死亡就只是死亡,如果有了伟大的追求,死亡就能披上华美的外衣,改叫做牺牲。如今的我能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动用这份力量,我觉得是值得的。”

    他说的没错,这次的任务也让我重新看待了英雄和超人类这个团体。他们虽然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但他们同样有着善良的灵魂,他们同样爱着别人。

    “猎人和鹿,”我噘着嘴,有些不解,“你们竟然是世交,真是不可思议。”

    他竖起食指,似乎是要强调接下来说的话:“我们要猎杀的不是森林的居民,而是森林的敌人——就像今天那些怪东西,它们不属于森林。你了解中国的神话么?”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龙(dragon)。”

    “对,我们猎龙,黑龙。我们也猎杀九头的蛇,还有其他一些凶猛的怪物。这是我们家族曾经的工作。”

    “你们为什么加入超人类基金会呢?”

    “家没了,”他叹了口气,“家族的力量被别人觊觎,大家都被杀死了。我在外留学的时候,听说有人来学习过我们的技艺,所以也算有一个师弟。可惜也是音讯全无,不知踪迹。”

    “他也会嗯……”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就做了一个拉弓的动作。

    看到我滑稽的动作,他一伸手,翠绿色的长弓“嗖”的一下便从他手中展开来。

    “这是一种将灵魂塑形的方法,”说着,他一拉弓弦,光箭自然地凝结在了弦上,收起弓弦,他向上一抛,那翠绿的弓又飘散在了空气中,“弓与箭,都是用灵魂做成的。”

    “这太神奇了。”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看上去像是魔术一样。

    “不同的人会把灵魂塑造成不同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些什么,毕竟现在的猎人打猎也未必会用弓箭,”他思索着,“也许,能把灵魂化成子弹也说不定。”

    我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你们的世界实在是太神奇了。我还是喜欢自己平凡的生活。等从格陵兰回到总部,我就要回家结婚了。”

    “你要结婚了?”他挑挑眉毛,“恭喜你了。”

    我点点头:“谢谢。本来我也不打算结婚,可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仿佛受到了感召——你应该懂得那种感觉——想要和自己的女人好好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只是爱她,别的我什么都没考虑过。”

    “嗯,”我点了点头,“这还不够么?”

    然后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他点了点头,“这些话你会写在报道里么?”

    “嘿,这可是男人间的对话,”我笑起来,“我可没打算把一切都奉献给我的视野。”

    我不知道自己的安慰有没有用,但我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他总是很安静,战斗的时候又身先士卒,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我的安慰而有丝毫的好转。待到我们到达格陵兰基地的时候,鹿林女士的状况已经恶化到了令人觉得愕然的地步——那些肉芽,好像不只是简单地在生长,它们在分化,并且长成了一只脚的形状。她的体温也愈发地升了上去,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好在格陵兰基地采取了紧急措施,现在她已经被转移到了紧急救治部门。而此刻的长弓看上去则更加的坐立难安了。

    与长弓一样惴惴不安地迈动步伐,世界英雄的焦虑是他在战斗时都不曾显露出来的:“怎么会这样……”

    现在,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了。

    我只是感觉到,虽然事情已经解决,却有一种焦虑感随着鹿林忽如其来的病症一同来到了格陵兰基地。

    “怎么会这样……”世界英雄还是在重复着他的话。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医生们走了出来。

    “体温已经控制住了,组织的增生也有了遏制,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但可以肯定脱离了危险情况。”

    点了点头,世界英雄舒展开眉头。

    “增生该如何处理?”长弓继续问道。

    “切除,”医生看向他,“不会伤及踝骨,以她的恢复力也不会留下疤痕。”

    “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

    “也许是能力紊乱的。”

    “紊乱?”

    “对,紊乱,”医生点了点头,“局部的能力暴走,恰好体现在了愈合的伤口处,就形成了那个畸形的脚。”

    这下,连长弓都没有了办法,只能重复着世界英雄的那句话:“怎么会这样……”

    不过总算是惊魂落定,我这个无关人员也能喘口气了。

    “长弓决定留在这儿陪着鹿,”我与世界英雄并肩而行,他向我交代着剩下的安排,“其余的人员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就可以回总部去了。”

    我点了点头,这种安排我很满意。

    “你可以去试试这儿的酒吧和球馆,”世界英雄领我到了我的房间,“你会喜欢的,我猜佩雷斯小姐也一定喜欢。”

    我点了点头:“不过,我得先洗个澡,然后睡上一会儿。这次工作给我带来的精神压力比身体压力要强多了!”

    “是么?这就让你有压力了?那你真该跟我去修理一下核电站。”

    “哦!得了吧,”我一定要坚决地拒绝这件事,“我可不打算去,除非你杀了我。”

    说着,我推开房间的门,与他道别:“晚上见,世界英雄先生。”

    不得不说,基地的床真的很舒服,软得我好像要陷进去似的。我躺在床上,斯嘉丽躺在我旁边,我们俩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你在想什么?”我向斯嘉丽问道。虽然在战机上小睡了一会儿,现在的我依然四肢酸痛、上下眼皮打架。陶德打在战机上就跟我抱怨个不停,说自己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现在他一定也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你说,那个‘小鹿’会怎么办呢?”她似乎还没有忘记担心一下鹿林。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看着她的侧脸,“毕竟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情。”

    “可我总是有……”

    “有什么?”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帝保佑,你快住嘴吧,”我摇着头,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工作也完成了,天大的事情都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咱们现在要关心的事情是怎么写好报道,怎么准时出现在婚礼现场!”

    斯嘉丽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亲爱的,你说的太对了。”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就这样睡着了。

    我并不知道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觉得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因为门外的吵闹声甚至穿透了我的屋门,我能够清晰地听到那歇斯底里的男人的喊声。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五)

    “怎么回事?”我的脑袋睡得发昏,嘴里又觉得干渴。看看床边,斯嘉丽竟然不在,也许她起得更早一些。

    门外的吵闹声让我有些心中不安,可是今天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他们队员之间的矛盾,我觉得没有必要让我这个记者了解的面面俱到。

    但是门外那声音又分明是歇斯底里的、几近疯狂的嘶喊。

    “别碰我!你们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别再问我了!别再问我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说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去掺和那些事情了,但我的内心告诉我这一定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我必须去看一看。

    于是我赶紧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斯嘉丽!斯嘉丽!”

    我一边循着吵闹声走去一边沿途寻找斯嘉丽。基地的穹顶上,天色已黑,空中的星星愈发多了起来。我想斯嘉丽一定也在争吵发生的地方,等这矛盾平息了,我想和她出去看星星。

    转过走廊,吵闹声愈发变得清楚,我甚至能辨别出那因为嘶喊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到底来自谁的喉咙。

    “长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他妈再问我了!别他妈再问我了!!”

    “哦不不不不不,小子,你最好赶紧把弓收起来。”

    哦天哪。

    我站在拐角处,向大厅内张望。首先进入我双眼的,是长弓的那把闪光的弓,箭头直指的地方,站着高大的世界英雄。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的一众英雄们精神紧张地注视着长弓,包括猫女苏珊娜和大胡子的马克西姆都在一边警告着他。

    “你冷静一点,”跟其他人不同,世界英雄并没有显得多么慌张,他看着长弓,丝毫没有进攻的气势,“我们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你为什么这样急躁呢?”

    “是啊小子,”马克西姆也在一边说道,“我看你简直是发了疯,快收起你的弓箭,那太危险了。”

    远远地,我看见了长弓的模样——满脸汗水,眼中满是血丝,身体因为粗重的喘息而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条受惊的狂犬。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吵起来了?

    “孩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世界英雄向前走了一步,企图接近长弓。

    “滚开!!”

    长弓话音一落,世界英雄迅速地侧身,一支光箭擦着他的胸膛向上斜射在了大厅的墙上。伴随着巨大的爆炸,绿色的强光瞬间在众英雄的背后的墙上闪耀起来。

    “你他妈疯了吗!”马克西姆怒吼一声,围观的英雄们似乎准备一拥而上制服已经发狂的长弓。

    但他们的举动被世界英雄伸手制止了。

    “你们不要动,”看着眼前的长弓,世界英雄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来吧。”

    话音一落,他高壮的身躯仿佛抽离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长弓似乎是要反抗的。但下一秒,世界英雄宽大的手掌劈在了他的颈后,令他毫无还手之力地倒了下去。

    众人一拥而上,将长弓紧紧按住。虽然是英雄之躯,但长弓所擅长的似乎并不在肉搏,被众人按住的他只有凄厉喊叫的份,却不能动弹分毫。

    站在长弓身后的世界英雄不无担忧地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见危机解决了,我忍不住走上前询问。

    “嘿,世界英雄先生,”我小跑过去对他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世界英雄没有回答我,他摇了摇头。

    我听到马克西姆粗犷的斥责声:“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个小鹿妞还在病房里躺着,你希望她醒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吗!”

    “你放开我!!她不!!tagenbenjiubuzainali!!”我能感觉到此时的长弓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他的话里英文和中文掺杂不清,声音又沙哑地令人不知所云。

    “他刚刚射杀了一只闯进基地的生物,”世界英雄先生向那边指了指,“然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我向那边看过去,世界英雄所指的地方确实躺着一具动物的尸骸,但我一时又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动物。

    我又向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斯嘉丽的身影。这种地方、这种时间,她会在哪儿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那对冲突的灵敏嗅觉应该指引着她第一时间来到这里才对。

    “我他妈的到底做了什么……”我听到身后被制服的长弓停止了挣扎,他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走近那个被长弓射倒的怪奇生物——今天见识到的怪东西已经够多了——距离它不远处的墙上有一个明显的光箭留下的烧灼痕迹,而且要比他射向世界英雄的那一下留下的痕迹要大得多,看得出长弓杀死它的时候肯定用了非常巨大的力气去拉开他的那张弓。

    而那动物的脖子上不知所踪的脑袋更是证实了我的推测:光箭甚至直接烧化了那动物的头颅。只留下烧焦的脖子的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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